Categories
All 杂文

瘟疫過後:生活方式再定義

本質上這是一篇年終總結,但之前在《A Struggling Gap Year》一文中我已經總結過大半年内容,所以叫半年總結更恰當。以那篇文章作為時間線的分水嶺,後半年最主要的環境變化便是我來了加拿大,個人生活方式也因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值得我進行再定義。

在離開之前,我仍在與中共的清零政策作鬥爭,前一篇文章《掙脫「白色」恐怖:大清零運動下的「潤」學實操》,就是在詳細記錄其過程。聖誕假期坐了一趟口罩都沒帶的國際航班之後,更爲感嘆似乎瘟疫在這兒已經完全失去了存在感,回到了疫前的日子。而12月白紙革命之後,中國的政策竟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一夜之間等同於完全放開,世界的變換速度,是我不曾料到的。世界彷佛就要恢復正常,但我一直以來持有的一個態度是,一些深層次的東西已經永久地、不可逆轉地改變了。那才是我們瘟疫過後所要面對的。

初來乍到加拿大,直接為物價所震撼。聽説近一年來通膨嚴重,故而物價飆升,這就是很直觀的一個疫後社會尚未痊愈的例子,但我要講的不是如此宏觀的東西,這是我的個人總結,而非時事總結。作爲一個普通人,六億人月收入只有一千元的國家來的普通人,壓力真的太大了。我無數次質疑媒體是怎麽排出「全球生活成本最貴城市」榜單的,新加坡和香港常年很高,難道就只看房價嗎?吃飯真的太貴了。學校食堂,最便宜的東西是一款沙律,説白了就只有一個小塑料盒子的生菜,稅後要8.2刀,差不多是50港紙,香港50塊真比這能吃得好太多。我從不去比中國的物價,沒有意義,但這比香港都貴得多,不合理吧?電訊資費,世界最高,公共交通也是3刀起,以前港鐵過海一個站要花十幾港紙我嫌貴,還是太 naive 了。整個物價帶給我的感受就只有震撼可以形容,天天憂慮不知道該怎麽存活,更可怕的是加拿大工資也并不特別高,甚至部分背景比不過中國。加拿大的確是一個典型的低收入,高物價的地方。好在超市的食物是很便宜的,要在加拿大壓縮生活成本,只能自己做飯,我幾個月以來幾乎沒在外面吃過飯,使最終支出的結果看起來還滿合理。除去房租,我一個月200刀都沒花到,這比我在澳門用的還少,當然我必須聲明這就是極限生存,我對任何一個人説的都是參考我沒有意義。

北美沒車是半個殘廢,所言不虛,我另一半的抑鬱就來自於沒車。完全不用指望北美的公共交通系統,本地人都從來不用,來第一天問房東一些關於公交的事項,她直接説從來沒坐過,出門只自己開車。更好笑的是,美國一些自媒體盛贊加拿大公共交通系統比美國好,因爲加拿大每半小時就有一班公交,非常規律,而且涵蓋的範圍很廣,基本沒多少盲點,這兩點我承認是事實,那美國得爛成什麽樣啊,這壓根就是矮子裡面拔高個。跨區域交通,那就更糟糕了,20km外的一座很近的城市,除了最慢最慢的綠皮車,我竟完全沒有頭緒要怎麽通過公共交通過去。北美火車,真的就是中國最慢的純數字編號那一款綠皮車,如今幾乎快要絕跡了,K字頭可不算,畢竟K可是代表的快車之意。我都有幾個瞬間要變成小粉紅,就這,也叫發達國家?看看我以前是怎麽盛贊日本的公共交通的,那才是我心目中的發達國家,固然我不會幫强國吹噓高鐵,但世界上第一個高速鐵路系統是新幹線啊!昭和39年就已經運營,新幹線,得吹。

最終,我不得不向現實低頭,以前在日本也好,香港也好,新加坡也好,始終是亞洲的生活方式,但這裡是北美,截然不同。五眼國,除了英國,幾乎都可以叫鄉村國家,地廣人稀,一戶一棟大 house,至於出門,那就自己備好車。有趣的是,突然想起以前在美國爲什麽不建高鐵的話題下,替美國辯護的人,尤其喜歡聲稱航空業發達,不需要高鐵。聊民航?那我可坐得多了,來了之後才發現,本地人他飛機也不坐啊,真就只開車!上一篇 gap year 總結的時候,時處年中,航旅縱橫上我 2022 的飛行紀錄超越了 99.99%,可惜來了加拿大掉鏈子了,四個月直到聖誕假期我才飛了一趟墨西哥,草率結束了 2022 的飛行之旅。

關於民航,我在 TG 上是這麽説的:加拿大的確是深刻改變了我的生活方式,再也沒辦法做到 HK Style 的出行了。曾經聼港人聊到「Weekends 日本人」的概念,指部分港人幾乎每個週末都要飛一趟日本,顯然就是我所謂的香港式的出行方式。回想以前隨便一個週末,甚至週五下午下了課,就可以直奔機場開溜。但加拿大不行,一來接駁機場的公共交通太糟糕了,我用了一次滑鐵盧機場(YKF),作爲國際機場,零公共交通……這在亞洲是匪夷所思的,龍巖山裡那離市區100km的小機場也就一天兩三趟航班,但仍有機場大巴。再者加拿大人不管長途短途,都更偏向於開車。房東就雲淡風輕地對我説過一句他們從溫哥華回來都開車,從來不坐飛機……如此一來,加拿大根本不會有類似 Weekends 日本人的群體,也沒有滋生的土壤。另外我的出行意願也在這裡降低了,在亞洲我是願意去探索小城市的,畢竟叫得出名的大城市也去的七七八八了,像上面提到的龍巖,估計很多中國人都對這個地方沒什麼印象甚至沒聽過,但我仍能在那挖掘到一些趣味。北美小城市,就絲毫沒有吸引力,記得上次我對面登機口是飛往一個叫 High Level 的小地方,名字倒還有趣,查了一下是阿省一個3000人的小鎮,根本想不到假使我以遊客身份前往能做什麼。

我想,那種每週都能出門的浪子生活,恐怕是一去不復返了。我每次路過加拿大的中小學,看著那些自由世界長大的孩子們,心裡都會念叨一句「天龍人」。我爲啥沒出生在這,拿著加拿大護照呢?有時我又會想,雖然他們的護照通達全球,其實也未必有我去過的地方多,像房東一年也就遠遊一兩次吧,我飛得太多了,是幸運還是不幸呢?每個人的生活方式太不同了,確實也有人完全不愛出門。但如果不讓我繼續飛,强行扭轉我的生活方式,這個陣痛期勢必難熬。

酷寒,是我來之前最爲擔憂的事情,畢竟出發前沒考慮到物價高漲,只能看到最膚淺的東西。作爲南方人,成長在幾乎不下雪的地方,後來又在澳門待幾年,真想不到北方生活是怎樣的。雖然沒見過雪的人有時是會憧憬一下雪景,但要讓我長期生活在這種環境下,一直以來憂心忡忡。於是我一直在向北方朋友交流生活經驗,他們只會一直告訴你有暖氣的冬天是多麽舒適,比南方冬天舒適太多,問題是,室外呢?於是他們又會說,誰大冬天沒事跑室外,基本都在室内,不會在外面暴露太久。我一個 LBS 玩家,冬天不能出門,還玩啥?可以説,我的訴求就是得冬天出門。北方人也許真的更怕冷,南方人更抗凍,以前在澳門,最早添衣服的,全是北方人,非常有趣的現象。所以,他們會渲染零度左右的長江中下遊,是濕冷,是魔法攻擊,情況惡劣無比,遠不如北方。老實講,在合肥兩度的時候,我一樣騎著電動車去公園玩遊戲,至少就是能出門,能抗得住。可零下二三十度什麽概念?還能這樣玩是不可能的事。前兩天還和朋友提到,這個季節,深夜emo,要是還在澳門,穿著拖鞋就下樓轉轉順便711買點東西吃,現在卻只能憋在屋子裡,繼續emo。從此我也再不羡慕北歐,某種 propaganda 罷了。北歐抑鬱率世界最高,鮮有人提及。室外白茫茫一片,白天短日照少,只能待在家裡的環境,能不抑鬱嗎?不知道北方人怎麽想,我來加五年的小學同學就說他以前在冬天打過精神健康疏導的電話,屬實抑鬱。人類史真是奇怪,發達國家,確實都在嚴寒的地方,除了一個近幾十年才崛起的新加坡,沒有一個在熱帶,是客觀事實。真就是這些地方自然環境這麽差,所以這裡的人感應到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而奮發圖强所致嗎?

要説北方人不向往溫暖的地方,我是不信的,否則三亞怎會擠滿東北人。加拿大很多小機場都有飛往坎昆的航班,又是爲何?我一放假就奔墨西哥,就是爲了避寒。不過實踐下來,酷寒反倒不是我最擔心的事情了,如今忙起來,也沒機會玩遊戲了,所以大多數時間也就囚禁在了室内。至於假期,我可以去南方度假,以後恐怕是每年都要相見於加勒比海。我甚至挑好了退休的地方,其實不一定要發達的熱帶地區,常年三十度也難頂,澳門一樣的氣候就行,如此標準,其實也有很多發達地區是冬日溫暖的:港澳、台灣、佛羅里達、夏威夷、波多黎各、關島、BVI甚至更北一點的沖繩。這都已經是後話,只能印證孩子已經逼瘋到想象退休生活了。其實很多情況下比冷更頭疼的,是大雪,嚴格來説應當歸類于自然災害了,機場會因爲暴雪停運,并不會因爲零下四十度停運。南安省的雪并沒有我想象中大,不知是否因爲今年是暖冬,總之,曾經我最擔憂的氣候問題,忍忍也就過了,也找得到解決方案,不算真正生活之後困擾我的事情。

夏天看見西大的學妹在拍畢業照時,我還念叨青春真好,校園生活漸行漸遠。重返學校好像才是最重要最該寫的事,但是沒什麽想説的,太無聊了……打工,掙錢,真的一點心思都不想再放在學業上。難怪別人都説上了班之後不會再想上學的。尤其是本學期又讀了不少會議水文,甚至發現不少文章抄來抄去之後,天天痛駡學術界是大海洋。我向來還是有讀 PhD 的夢想,但屢屢看見學術界的產出如此無趣,屢屢勸退。

還有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是新工作模式的體驗,可謂也是新的生活方式——我拿到了一份 TG 的 remote job。我過往還沒有正式工作過,沒在疫情高峰期經歷那一波全民 remote,所以遠程的形式對我尤爲新鮮。況且他們也只是暫時的 remote,之後又要重返辦公室,和一份正式的遠程工作有所差異。簽合同之後,我腦海瞬間想起了「數字遊民」四個字,天呐,以前以爲是天方夜譚,現在我不會有機會了吧?瀏覽了幾個提供數字遊民簽證的國家,薪資要求有點高,完全達不到,失望而歸。想必數字遊民真的會很適合我,不婚,一直在同一地方會坐不住,倘若以後有理想的崗位,也許真會開拓這條道路,此處也算是一個願望了。

某個頻道每年都會接力梁漱溟先生的晚年追問,2023年,這個世界會好嗎?我投給的選項是「不確定」。就是很中庸的態度,不樂觀,也不悲觀。總之,可見的挑戰就懸在前路,是勢必需要接招的,躺不了,也未必能卷。隨意一點,順勢而行咯。

Categories
一點人生經驗 All

掙脫「白色」恐怖:大清零運動下的「潤」學實操

前段時間接受 Bloomberg 中國記者 Colum Murphy 的採訪後,其正式報導 China’s Tolerance for Xi’s Unyielding Covid Fight Is Cracking 昨日正式登載。

Colum Murphy 先生也在他的推上用我的話作爲了摘要:More Chinese are becoming critical of Xi Jinping’s Covid Zero. “It’s a stupid policy,” said Harold, who is now studying abroad in Canada. “He’s putting the country into reverse.”

藉此機會,詳細講講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我本來將於九月初赴加拿大讀 Master,在經歷了加拿大幾乎是世界最高難度的學簽洗禮後,本以爲萬事俱備,只需等著出發了。

不料天有不測風雲,8月25日,我所居住的街道 lockdown。要知道我之前憑著隨心飛全國到處遊走,三月份的時候行程卡帶了五顆星,都沒曾遭到封控,最後節骨眼,在哪都沒去的情況下,竟然翻車了。

我的城市陷入瘋狂,正從那時候開始。要知道,我一度認爲重慶的政策相對友好,無論是地鐵一直沒有查驗過健康碼,還是上述我身帶五星時都沒有被社區網格員刁難的經歷,都可以體現。Colum Murphy 之前還寫了另一篇報導 The Chinese Megacity Where Masks Are Rare and Clubs Are Packed,描述的正是重慶從前的溫和景象,我曾翻譯過此文

情況迅速惡化,佐證的是白色恐怖之下,沒有一塊地方能夠幸免,唯一的正途就是走出埃及。

Lockdown 第一天,我便開始和居委會唇槍舌戰。當你真正與他們打過交道,就知道他們是何等混亂。簡單來説,倉促封城,他們只知道執行上級命令,而對處理其他事務完全一頭霧水。當時居委會内圍了不少人,有送貨的,有要就醫的。尤其是居委會的一個普通辦事員,怕會擔責任,每一個問題都要去問不同上級,最後聯絡來聯絡去,總算達成了一個共識,要開證明,要有人能閉環接收,可以出去。然而她根本不知道證明模板該是怎樣,又糾結半天,總算一個孩子重病的媽媽成功申請出了封控區。我説我在錄音,小職員更是嚇得一愣。總而言之,防疫命令壓倒一切,匆匆執行命令,至於基層内部,面面相覷,無比混亂典型的政治運動的特徵,一如五十年前的文化大革命。

我整個下午一直耗在居委會,反正現在哪都去不成,最不缺的就是時間,慢慢陪玩。第一天下午,有個位數的人拿到了出去的證明,幾乎都是就醫的。放人的模式也逐漸開始變得清晰,只有就醫算特殊需求,并且要先勸導在轄區内的醫院就醫,如果那家小醫院不能處理,開具證明,可以出去。

只是我上學這個訴求,一直遭到拒絕。當時同市還有好幾個其他封控區,社交網路上有去外地上學開到證明的例子,并且人家明確規定了就醫、求學、喪葬三者為必要需求,我便拿著貼文去向社區書記對峙。對此,他始終只會搪塞一句話,各地政策不一。這句話有多荒謬,人人皆知。各地本就不應該「不一」,抑或是新中國聯邦成立了?那還真沒聽説呢。顯然國家衛健委所説的層層加碼就是指代的這種事,但大清零運動發展到今天的地方,各地就是事實上的獨立爲政。

最幽默的是這書記給我來了一句「看你也是知識分子,好好去學習一下我國的《傳染病防治法》」,屬實把我逗笑了。Covid 19 只是乙類傳染病而已,所有這些措施都是荒謬之舉。他說法治我都覺得有些好笑。

最後社區書記施展了緩兵之計,因爲我的機票還有一個多星期,並不是迫在眉睫,他説計劃就封控三天,三天之後解封我就照常走就是,沒解封再來找他。CCP 的計劃有什麽可信之處呢?上海可是從三天加碼到了兩個月吧?我深知三天解封沒有可能,但此時也據理力爭無望,打道回府。

回家之後我開始在各種官方渠道進行投訴,什麽市長信箱啦,衛健委九不準投訴啦,統統轟炸一遍,聊勝於無。市長信箱都是我到了加拿大好幾周才有了官方回復,我都懶得點進去看他們回復了啥,無非是一些套話,回復周期這麽慢還沒用,事實證明這都是完全沒有作用的擺設。

與此同時,我開始聯絡一些外國駐華記者和加拿大駐渝總領事館,期待洋大人們能起到一定的「施壓」作用,Bloomberg 記者就是那時候接觸到的。實際上沒什麽效果,他們也需要時間處理工作,并不能即時生效,再者 CCP 愈發流氓,洋大人這張牌也逐漸式微了。

三日後,封控繼續,是我早已料到的事,再去會一會社區書記。社區書記無奈,讓我詢問街道,街道又説這事他麽無權處理,讓我通過書記去聯絡一位負責卡口的主任。總之,典型的 CCP 式踢足球的,但凡誰有在中國待過,無人不曉。書記也非常諂媚,讓我快速幾句説完,不要浪費時間。喲,他有多大的官威?就是這位主任,給我印象極差,扯一些有的沒的,卡口的工作人員日夜沒休息十分辛苦,哪怕他有過一點邏輯學的訓練,都知道壓根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可惜他有的只是中共黨校的訓練罷,發言那味太重了。體諒?為一場人造災難?學校已經不接受以 Covid-19 爲由 defer,國際機票也不再接受以 Covid-19 爲由改簽退票,我若因此蒙受巨額損失,誰來承擔責任?然後我還在繼續就事論事時,他就直接挂斷電話,態度惡劣。於是我偷偷記下電話號碼,把手機還給了社區書記。社區書記如釋重負,說:「看吧,不是我要卡你吧。」他當下是真的鬆了一口氣,皮球成功踢走了,好似搞定了一個不省油的燈。

對不起啊,我真不是軟柿子。我可不能像曉波一樣泰然地説出「我沒有敵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這可是你們共黨頭頭説的話。我白天已經記下了他的號碼,通過多個匿名境外號碼,向他發送結束封城的短訊,説實話,這是我最膽戰心驚的一環,畢竟風險最高,行爲正當性也沒那麽説得過去,比後文將會提到的闖澳門關更驚心動魄。

其他的對策仍然在考慮中,再後一天,我爸爸帶我去四處探路。我們這地方,周圍有山有水,肯定不可能每條小路都封得住,尤其是走山路,是肯定有辦法「偷渡」出去的,況且封城第一天就聽到傳聞有人游到了江對面,只是若偷渡肯定沒辦法帶行李了。我爸爸堅持認爲我這個小身板,走不了那種山路。不過,要是兩天内再不解封,偷渡將是最後辦法。無論如何,也比南美北上好走多了吧?

最後還是在臨走前三天解封了,之前所有的措施可以說都是無效的,靠的還是他們主動解封,只是明顯到了第七八天的時候,民怨很大,一些社區門口也發生了居民聚集的事件。一個普通的個體完全無法對抗全國性的政治運動,要説潤,文革時期也能有人潤出去,無論多麽艱難,三十六計,走爲上。

我趕快回了老家住三晚,為的是洗白行程。爲了避開中國海關的盤問,甚至是查手機的風險,我選擇從澳門出發。眼下還面臨著一個問題,我的街道因爲劃分了中風險區,已經上了澳門的防控名單,入境需要隔離七天。不過以我對那夥草台班子的瞭解,他們沒辦法定位到街道,行程卡「大數據」唬弄一下普通人罷了,我心中有數。除此之外,我提前好幾天就開啓了中國卡的飛行模式,為的就是營造七天了都是在老家的景象,至少將風險降到最低。

到澳門口岸時,我直接用通行證入境,自主申報時直接填寫的七天内都在老家所在的地址。看著那一行「瞞報將負刑責」的提示小字,不屑一顧,這次我瞞報定了,對抗無稽之法,對抗暴政,我的做法,是公民抗命啊。立法,一定要講究法理,倘若一條法律寫的是陳姓男子不得入境,根據常識你就能立馬反應出,立法的依據何在?這就是法理。法律,并不是立在那了,就畏畏縮縮一定得遵守,Civil disobedience 的原則,不可忽視。甚至前文我也説過,真要論法,covid-19 只是乙類傳染病,如此大張旗鼓的出臺限制措施才是真正的違法行爲。現行的防控依據,頂多幾份條例,幾份規定而已。

入境澳門時,還是出了點小插曲,大概是幾個風險城市會被自動識別過不了自助機,要走人工通道。於是海關看我是重慶來的,還進了一趟小黑屋。不過流程十分簡單,只是問了我具體哪來,有沒有去過重慶的中高風險區,我回答一直待在在老家那個地址,沒去過任何中高風險區,便放行了。

通行證進澳門,還有一個江湖傳説,是有國際機票的人會遭受阻攔。相傳,澳門機場每天會把購票信息同步給珠海警方。社交媒體上,也有很多人發文稱自己携機票入境被勸返了,並支招一定要進了澳門再買票,這個方法要穩妥不少。此時,兩道關閘之間,我的心還是萬分忐忑。所幸,江湖傳聞并沒有在我身上生效,閘門打開,入境成功。我懷疑,翻車的人可能是使用了國内平臺購票才泄漏的信息,而我是航司官網購票,安全性更高。要知道用護照購票,只有一個拼音而已,要是誰叫 Wei Li,説不定一天入境的同名有十幾個,真不一定能建立一對一的映射,除非珠海警方手上還有所有人的護照號碼,能夠與通行證號關聯起來。另外,從網上貼文分析,黑歷史似乎都是來自新航,台灣兩家航司都沒事。威權國家始終不可信任,你永遠可以相信台灣!

重返澳門,不説自由,至少進入法治區了,何況一切場景都再熟悉不過,身心舒暢許多。朋友立馬邀請我去他那兒住,這樣 popo 是不知道我當晚住哪的,可能以爲我在睡橋洞呢,很有道理,但願澳門已經部署的那幾個天眼也是草台裝置。既然重返粵語區了,就引述一句當地經典諺語——「走得快,好世界。」我頭天傍晚到,第二天中午就走,姑且猜測白鬼部門晚上是要下班的,popo 就算發現了應該也沒那麽快能采取行動。而且我預計只要進機場禁區了應該就足夠安全,第二天早點去機場吧,做足準備。走得快,好世界!

澳門機場,簡直是最絲滑的部分。我特意看過時間,從我下公車,到坐在候機室,竟然只花了16分鐘!彷佛回到昨日世界。所謂法治區,是不會無理禁止證件齊全的公民出境的。簡單走完 check in 程序,沒有任何盤問,完完全全地繞開了中國海關。

再漂洋過海,抵達桃園機場,當長榮機組播出台灣著名民謠《雨夜花》,以及再看見窗外熟悉的青天白日滿地紅旗之時,我已知道,如今澈底擁抱自由世界,再也不必擔心受怕。我在 tg 頻道留下四個字——「逃出生天」。

自此之後,總覺事事如意,像是在溫哥華機場換大簽,沒有等上三四個小時,只花了十幾分鐘,連 eva 空姐都在驚訝爲什麽這麽快。大抵是,自由世界的氣氛,改變了人的心境,也就改變了運勢,或是生活的態度,正所謂相由心生。

一個月來,再也沒戴過口罩,沒有擾人的核酸,生活逐漸歸於正常。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中國的手機號上,時不時還能收到做核酸的短信,荒唐可笑。最近聽聞在内蒙的朋友被高壓手段封控,不由擔憂,身處今日中國,無人幸免。

自由世界,除罩相見。

一一一年國慶於安大略省

Categories
All 譯作

罕見口罩、夜店爆滿的中國超大城市

原文來自 Bloomberg News

July 28, 2022 at 5:00 AM GMT+8Updated on July


  • 罕見口罩、夜店爆滿、旅遊業蓬勃發展。
  • 零星的 Covid 病例出現之後,封城的威脅籠罩著整個城市。

習近平主席的「清零」戰略因其嚴峻的封鎖措施而在國際上臭名昭著。但是在西南部的大城市重慶,很難找到中國標誌性的大流行政策擾亂日常生活的跡象。

本週,遊客們在一個古老的山寨前自拍,而數百名聚會者擠在一家 gay 吧裡,幾乎看不到一個口罩。與北京不同,網約車用戶無需掃描接觸者追踪應用程式,即可跳上滴滴公司的車輛,以逃避該市 40 攝氏度(104 華氏度)的熱浪。國內旅行者湧入這座城市,大多數人不需要在抵達時進行隔離。

自2021年2月以來,重慶只記錄了 165 起 Covid 病例,在所有省級行政區中排名第四低——這個面積為瑞士兩倍的製造業中心在行政上視爲一座直轄市,和北京、上海、天津相同。根據 Bloomberg 的封鎖追踪,自 2020 年初以來,儘管北京和上海仍處於高度戒備狀態,而且截至週一,兩市範圍內有超過 2800 萬人生活在限制之下,但這座城市自 2020 年初以來還沒有出現過大規模封鎖。

因此,遊客繼續湧向重慶,沉浸在其閃亮的天際線、辛辣的火鍋和二戰期間作為中國首都的歷史中。這個城市並不是獨一無二的,在中國各地,許多城市一切如常,因為執政的共產黨採取的邊境管制、大規模核酸檢測和封鎖阻止了病毒的跨國傳播——這個擁有近14億人口的國家週三僅報告了521個本地病例。

重慶清零

這種相對正常的狀態使習近平能夠在世界其他國家繼續前進的時候推進他的「清零」戰略,即使是在一個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政治年度——他正在尋求打破先例的第三個任期。官方的新華社週三報導說,習近平本週在北京的一次會議上告訴高級幹部,中國在協調經濟發展和應對大流行方面取得了世界上最好的成果。

像今年早些時候在上海發生的抗議活動,雖然因其公開反對而引人注目,但仍然是罕見的。

紐約外交關係委員會全球衛生高級研究員黃延忠(音)說:「只要大多數人仍然過著正常的生活,不受大流行的影響,就可以證明新冠病毒清零政策的延續是合理的。」

Friday night at a night club in Chongqing. Photographer: Colum Murphy/Bloomberg

黃補充說,這種免受清零這條最嚴苛原則影響的庇護所可能會在一夜之間因病例數量的突然激增而被打破。他說,在那種情況下,官員們將採取在上海看到的「高壓清零措施」。

中國推動消除 Covid,甚至使國內旅行也變得繁瑣,不同的省市製定了自己的政策,往往規定了一連串需要滿足的測試和隔離要求。由於 Covid 管制拖累了更廣範圍的經濟,中國整體經濟增長的預測已經下降到 4%。

相比之下,重慶是一個「小天堂」,當地居民、位於中央商務區的意大利餐廳 Suliven 的主廚 Nicola Sangiovanni 說,該餐廳夏季一半以上的客源是依靠外地人,「當遊客來到這裡時,新冠疫情的限制不會對來到這裡的遊客產生強烈影響」,並指出最近幾週遊客人數有所增加。

前往重慶的旅行者必須下載該市的健康碼應用程序,並出示48小時內進行的 Covid 檢測陰性結果。從中風險或高風險地區的城市入境的人應該在抵達後三天內進行兩次 PCR 測試——這是一個相當容易的要求,因為全市都有測試亭。只有那些直接從高風險地區來的人需要進行隔離。

一位重慶高官說,這個城市的吸引力很簡單,「人們來重慶是因為他們可以來。」這名男子說,在談到政治問題時,他只要求用自己的姓氏「何」來表示。他補充道:「重慶的做法更加親民。」

A QR code for Covid-19 contact tracing at a tourist site.Photographer: Colum Murphy/Bloomberg

重慶萊佛士醫院於 2019 年初開業,是該市第一家私立國際醫院,其總經理 Kelen Leong 表示,她注意到入境規定有所放寬。

「這次回重慶,他們輕鬆多了,」她說,本月早些時候從上海回來時,一些檢查點甚至沒有要求她掃描健康碼,這與幾個月前他們進入雲南昆明時的情況不同。

據官方的新華社報導,上週,重慶舉辦了中國西部國際投資貿易洽談會(西洽會),來自38個國家和地區的組織參加了這次洽談會,簽訂了2400億元人民幣(355億美元)的交易訂單。 「也許這一次他們覺得必須放寬規定,才能讓人們進來。」Leong 說。

近幾個月來,由於沒有採取封鎖措施,重慶避免了其同行遭遇的經濟困境。第二季度當地經濟同比增長2.9%,相比之下,天津增長0.7%,北京和上海下降。

更強勁的增長

在重慶一個熱鬧的後街社區,午餐時間的食客們沉浸在全國最新的美食熱潮中:拇指生煎包,一碗小的煎餃,上面放著一種口味的冷凍飲料。

如果 Covid 的情況發生變化,品嚐中國創新飲食的機會可能戛然而止。最近幾週,重慶在遊客眾多的市中心地區至少記錄了兩起病例。過去一周,該市郊區幾乎每天都有零星的感染記錄。

China’s latest food craze: zhimu shengjian bao, a bowl of small, fried dumplings, resting atop a flavored ice drink.  Source: Bloomberg

與此同時,以其充滿活力的創業環境和熱鬧的夜生活而聞名的鄰近城市成都,因過去一周發現100多起病例後,目前正實施廣泛的限制措施。

新加坡國立大學政治學系副教授 Chong Ja Ian 說,直到今年早些時候,上海還在「正常和可接受」的條件下運作——而且其政府也對零星病例採取了更自由和有針對性的措施。但是,傳染性更強的 Omicron 變種使上海進入了長達數月的封城狀態,並開展了大規模的常態化核酸檢測,城市仍在努力恢復面貌。

儘管這種威脅揮之不去,但在重慶,一種逞能的氣氛卻佔了上風。藝術策展人王遠凌(音)將此歸因於城市居民的樂觀情緒。

「當這座城市在二戰期間遭到轟炸時,重慶人能夠從防空洞裡出來,繼續他們的生活,」他說。

「這就是這座城市的精神,」他補充說。 「我們已經適應並找到了方法來應對新冠病毒。」

—— 由 Colum Murphy, Jing Li, James Mayger, Hayley Wong, Krystal Chia, and Rachel Chang 協助

Categories
All 杂文

瘟疫、進步人、政治正確,再聊吃貓

之前我就已經站在「野蠻人」的立場上,寫過《貓貓那麽可愛,怎麽可以吃貓貓?》一文。并且把我所反對的對象和諸如極端素食主義者等「文明人」歸爲了一類。

好在風水輪流轉,我發現和我意見相同的一批人也成功地為他們貼上了標簽——「進步人」。

當然,是反諷。

在那一篇文章中我也提過了,所謂「進步人」就是要標榜著自己多麽文明多麽進步,要革除一些陋習舊風,然而他們所遵循的最基本的「進步」教條早已被移花接木。聽起來好像是一件非常熟悉的事情,在哪裏發生過呢?哦,是中國的文化大革命呀,紅衛兵們站在了進步最前端,勢必破四舊!

席捲全球的一場瘟疫——COVID-19,已經持續了半年,它的背景似乎不用再多纍述。最早它在中國武漢爆發的時候,外界認定是來源於野味,更爲具體指向的二十蝙蝠,華南海鮮市場這個名字也因此變得衆人皆知。

於是乎,一場抵制的野味的運動也同時開始了,各地官員自然也在這個關鍵時期地毯式地查封了野味市場,吃野味的人也成爲了衆矢之的。

不過我還是得鄭重重申前一文所提過的内容,吃貓狗跟吃野味又不是同一性質的行爲,我對衛生防疫的考量非常嚴格,故我本人也是堅決反對野味的。

這防「疫」防的是什麽啊,不就是防止瘟疫嗎,看來防的不好,那是防疫部門的失責嘛,打擊非法野味市場也應該是他們的責任。

來看看進步人認爲餐桌上可以正常出現的肉食,如果是野生的,其實都存在帶病風險。比如野豬與戊型肝炎傳染有關。并且這裏所謂的野豬只是指代一個品種,實際上也是人工養殖的,非不是你想象中真正要從山中打獵而得的野豬,仍然存在著風險。衛生防疫一定要做好,跟動物種類沒有任何一點關係。

瘟疫蔓延的後來又翻案說不是蝙蝠,來源不明,總之這波操作是把野味推上了風口浪尖,於是中共政府又出台了全面禁食野生動物決定,倘若能嚴格防疫,是非常好的事情。

後來不知道地方政府是跟風還是刷政績,深圳市立法禁止食用貓狗肉,成爲第一個立此法的中國城市,後來他對岸的珠海市也跟進了。這跟你們中央出台的決定又有什麽精神貫徹了呢?不説我一直强調的防疫與否的問題了,玩點文字遊戲,這貓狗 Literally 也不是「野生動物」嘛。

仔細一看,原來是深圳啊,那沒事了。經濟特區,一線城市,還要義憤填膺地罵廢青我要取代隔壁成爲世界金融中心的地方,妥妥的「文明世界」啊。生活在文明都市中的進步小將也開始了他們的表演,一邊說西方價值有問題,「皿煮滋油」搞亂香港;一邊又説應該學習西方的進步價值,得禁食貓狗,甚至讓我覺得他們是否在精神分裂。還有最典型的,就是最後補上一句就是要取其精華去其糟泊,為不懂的讀者完美闡釋什麽叫「理性、中立、客觀」——理中客。

我只能覺得各位進步小將以後做判斷題不會也別猜一個上去了,因爲就兩個選項都能搞錯,你們這是在取其糟粕去其精華。因爲這已經是一個西方政治正確的説法,而不再是一個進步價值。

深圳有關部門還説出了:「現代人類文明的要求和體現。」嘖嘖嘖,你們推普的時候也説講普通話才是文明人呢,詳見關於推普的文章,不過中共官員的話嘛,挂上來看一看笑一笑就好。

「進步」城市,對岸的經濟特區也效仿了,不過好像狗肉消費最大的市場那幾個城市都還沒有立法耶,值得深思,看來是地方封建勢力太頑固,急需新時代紅衛兵們空降過去「破四舊」。

回頭提一下蝙蝠,中國歷史上各種中藥有以各種奇怪的野生動物入藥的記錄,這是之前一片文章沒提到的。其實本身也沒什麽好提的,我本來就是反中藥者,因爲這只是一個經驗論體系。中國前段時間還做了一件事情是把穿山甲、蝙蝠從《中華藥典》中刪除,這件事也可以説是對,即使在我看來刪不刪區別不大。中藥在藥理上根本不可能成爲我辯護的理由,這什麽中藥藥典也是第一次聽説,並不被我視爲是什麽有價值的書籍。所以以中藥的角度確實沒什麽好説,我前一篇文章提到關於藥用功能的寥寥幾筆只是在講受衆這個問題而已,并且這次是以保護野生動物爲由刪去,和我前文的語境完全不同,務必仔細甄讀。如果這些野生動物被中藥古籍證實是有效的,應該用科學方法去分析到底是什麽成分在生效,而不是整只逮來下藥治好就完事。假若抽象為科研價值,似乎可以澄清一點點,便在此補上一句好了。

關於吃貓,其實也就和瘟疫一詞聯係上來,談談防疫問題而已,而這其實也再前一篇文章中都提過的,只是在風口浪尖上重新强調一遍罷了,更詳細的論點還得回去看那篇。我標題并列的三個詞,現在得講講最後一個政治正確。

西方政治正確更爲典型的體現,就是最近的 BLM 運動了,黑命貴絕對是一條西方世界的底綫,比愛護貓狗還要正確。事實上進步人這個詞我也是從網友對這場運動的評論中學到的,原話是簡中社區愛用的「進步壬」,故意錯一個字從人格上貶低,嘲諷的程度要更深一些。

不過得澄清的是,評論原文并不是在進行種族歧視,只是在批判那些極左的進步小將們。Black Lives Matter,是的,完全正確的一句話。然後呢?是不是我這樣的,Asian Lives Matter too?有人確實也發起了ALM。各位是在爭平權,不是在爭特權,運動的訴求難道是讓 White Lives 不再 Matter?歸根結底,Everyone Lives Matter。

政治正確究竟爲何?依我看來,就是曲解一些真正的進步價值,奪得一塊道德高地,便可以毫無顧慮地往下拉屎了。普世價值下,沒正常人會去種族歧視,去性別歧視,去性取向歧視,去虐待動物。這就像朝鮮也得取個名字叫「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国」一樣,他們也不會明面上直接跟民主這一普世價值作對。

再次重申,爭取平權,不是爭取特權。

在台灣同婚合法之後,同性戀怎麽説還是少數群體,不過那些異性戀運動支持者就説,我不是同性戀,但我捍衛他們的權利。

同樣地,各位可以不吃貓肉——誠然我自己也沒吃過,但是我捍衛別人合理吃貓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