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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微的西南官話

在廣東話的環境待了這麽久了,見過澳門同學在某些事情的影響下紛紛把fb的頭像加上「廣東話係我嘅母語」的相框的行爲,也聽聞過以前在廣州發生過的「撐粵語行動」,我的立場本來就是反對暴力推普,并且我本人也非常喜歡粵語,自己私下看過不少東西,也常常和香港、廣州的朋友討論一些相關的問題。

上述事件會發生的原因,歸根結底是暴力推普的行爲,讓粵語母語使用者感到了「式微」。粵語向來是影響力很大的語言之一,當然這個影響力源頭大部分是黃金時代香港所做出的文化輸出的貢獻,它的影響力大到英語中會專門給它定義一個名詞Cantonese,這也恰恰變爲爭議很大也是我在日常生活中碰見過的一個問題,粵語是語言還是方言?在此處,我的觀點是只要它是一種交流方式(也就是廣義的定義),那就是一門語言,具體的定義和界定就交給語言學家們繼續打架吧。與官話對立的粵語,當然是一門語言,與漢語對比的粵語,姑且稱它為子語言或者方言吧,定義真的無關緊要。

既然影響力如此大的語言,現在被普通話的勢頭壓下去了,自然會讓這個群體覺得「式微」,而他們所想改變的一些内容,大概有粵語報站、教學、電視等幾個方面,各方面取得成果的結果不一。許多更式微的從小即被教育講普通話的方言區居民對這些行動感到支持,覺得遺憾不能延續。在這種時候,我們常會看見一兩個四川人在評論下面聲稱自己「很穩」。

四川話是西南官話最具代表性的一種,大概是因爲人多聲音大吧,此處我還是放大到西南官話來講。西南官話也是除粵語外,另外一門擁有官方地位的方言,緬甸果敢自治區將西南官話(果敢話)作爲了官方語言之一。的確,我從小到大都沒怎麽説過普通話,本地人的日常生活中根本不會用上普通話,所以我的普通話并不標準,這個問題還常常被別人指出來。之前在朋友圈別人轉發看見一套統計數據,出處見備注:

可以看出,粵語沒有想象中這麽式微,西南官話確實如網傳的一樣强勢,另外的部分方言區就很慘了。這畢竟是一項學生的暑期社會實踐,如果他們是以問卷形式進行的調查,被調查人也會和我上文的表述的一樣,認爲自己「沒講普通話」,而在能夠熟練使用的選項前打上一個勾。但是「沒講普通話」和「能夠熟練使用方言」真的是劃等號的嗎?我的回答是,并不是。西南官話是普通話化極其嚴重,情況十分式微的一門語言。

前文我也説過我因口音問題被許多身邊的人指出過,許多川渝人對自己口音自嘲時會用到「椒鹽普通話」、「塑料普通話」或者名聲更爲響亮甚至直接當作美國大統領譯名的「川普」等等詞匯。(有趣的是,連「四川普通話」這個wiki詞條中都有它自己的語系和語言代碼,所以語言到底怎麽定義還是留給專業人士吧)川普用於早年普通話還沒有到這麽强勢的地步的時候,對一些四川話母語者不標準的普通話的調侃。川普的音調會去刻意改變,與四川話有所偏離,但又和標準普通話有所偏差,而某些詞可能因爲不熟悉而講錯,如「你這次考試成績很pie 3或4(差)」。非母語人肯定不能理解「pie」(作者偷一下懶,聲調均用數字表示,已給出的讀音在下文中省略音調)這個形容詞的意思,所以會造成滑稽的場面,奇怪的音調配上部分專有的讀音,川普也因此如雷貫耳了。

我自己在家不説普通話,想念pie就念pie,這怎麽不是四川話?這可以算作四川話(西南官話)還未被普通話化的部分,仔細對比一下年輕人口中的「四川話」和老一輩口中的四川話,能直觀感受出已經有大量讀音和詞匯已經被普通話化了。故年輕人以爲自己在説四川話,實際上説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川普」。

説了這麽多現狀背景,我們先從已經提到的東西入手深談一下。音pie的這個字,意思我已經給出了,差或者不好,我們在即時通訊軟體中常常會直接用「撇」字代替,而實際上這個字應該寫作「孬」。「孬」的第一條釋義便是:方言。坏;不好。但我們的都知道,標準漢語中「孬」沒有pie這個讀音,這是讀音中四川話特有的部分。

「孬」是一個特例,只是大多說母語使用者不知道pie的本字是「孬」。廣東話中有大量的諸如「佢」「嘅」「嘢」等現代漢語中不會使用的純粹的粵語字,這也是廣東話和其他方言包括西南官話的一個主要區別所在。四川話中確確實實有很多字寫不出來,而不是像「孬」一樣不被人熟知。所以兒時母親對我開玩笑時,經常會對我説到「xx字lang kai(怎麽)寫嘛」。前一周心血來潮,回味了一下許多同齡人的童年經典——方言劇「山城棒棒軍」,説起來像這樣優秀的方言劇,内容十分真實地反應了底層人民的生活,藝術成就比起一些偶像劇也著實高多了,但在如今的政策下已經不可能再拍出來了,這大概也是式微的一種表現。這部劇中有個角色名爲王cua2cua2,王cuacua事實上是一個形容詞,在我們日常生活中也很常用,大意是用來描述一個人做事不靠譜。這個cua字,字幕中給出來了正確的寫法,這個字便是現代漢語中沒有收錄的字,「寫不出來」的典型代表,也因爲沒有Unicode而無法錄入電腦,此處以圖片的形式展示這個字:

從單字的解釋也可以看出王 cuacua 是一個貶義色彩的形容詞。四川話的一大特點就是將翹舌音讀成平舌音,所以我認爲圖中 chua 這個讀音并不準備。我曾翻閲過《四川方言詞典》,展示如下:

可以從構字上看出是同一個字,我限於時間有限無法考據是否有古籍出處,但能肯定兩者都是這個字形有其原因。不過這反映了另一個問題,讀音沒有一個絕對官方的標準,就像粵語拼音那好幾套不同機構給出的方案一樣,對於非母語者非常不友好。兩者讀音差距可能是由於古音所造成的,對於古音向來是百家爭鳴,連已經入教科書的好多古文都尚有爭議。但個人仍然偏向於詞典中的讀法cua,雖然我缺少時間考據古籍,但詞典編者作爲專業人士參考過明李實《蜀語》、清末傳教士Adam Grainger《西蜀方言》、民國唐樞《蜀籁》等古書,專業性相比一張網圖肯定更佳,而從通俗的視角來看即如我所説全部平舌音的確也是四川話的一個公認特徵。

cua是我從最近看的方言劇中所聯想出來的,更多的四川方言字,可以參考wiki詞條,這也是我曾做過的微小貢獻的詞條之一。如其總覽所述,「四川方言字部分為採用形聲、會意等手段創造的新造字,例如「㧯」(四川話拼音:nao³;抓取之意)為採用形聲創造的四川方言字;而「嫑」(四川成都話拼音:biao¹;不要之意)為採用會意創造的四川方言字。另一部分為四川話方言詞彙的本字,在古代漢語經常出現並留存至今,但在現代標準漢語中已經廢棄或極少用到,故而大部分常用辭典都沒有收錄。」

地名用字中的「𡎚」印象較爲深刻,這個字是收錄在現代漢語詞典中的,中學時代曾經翻閲過此字,不過裏面僅四川地名這一項釋義,所以是完完全全的四川方言字之一。由於詞典中列出的地名離我出生地很近,我才記憶猶新。這個字在實際使用中,一般寫作「扁」,而亦有部分人讀作「土扁」,兒時以爲是對鄉下地方的戲稱,如今反思其實是和構字本身有密不可分的聯繫。可是將「𡎚」字拿給當地年輕人,他們是肯定不會使用的,連是否認識都很難説。書寫文字的不足,本來就是式微的一種表現,粵語的書寫文字雖然十分口語化,但比另外方言保留的好是不容置疑的,不過鑒於書寫文字這個問題的可能有掃盲等很多外界因素未被考慮,先點到爲止。

關於字義的丟失,其實并不是非常明顯。一些專有的字義雖然早已不被人熟知,但還是保留在了地名之中。如「浩」字,和標準普通話讀音一樣,為hao4,小港之意,清王士禛《登渝州塗山記》曾使用過此字。但現代漢語詞典中沒有小港這個釋義。重慶現在正被拆遷的下浩老街,坐落在南岸區江邊,説明這曾是一個港口,但已經不會再有人去深究爲什麽要取名「下浩」,一些字義已經完完全全的變成了文言文而不是四川話了。

與字義相比,讀音和專有名詞的普通話化是最嚴重的情況。根本原因在于推普背景下,一些專有名詞的讀法和表示不被重視,由於有諸如「講普通話,做文明人」這種官方引導的錯誤的價值觀,許多人把老一輩講的四川話稱之爲「土話」。

我曾看過Kilborn所著的《民國四川話英語教科書》,是當年參與華西醫院的外國專家總結的英語四川話翻譯,裏面的讀音已經有很多與現在讀音大相徑庭。姑且不論百年前的東西,推普的十幾年恰恰是語言流失最嚴重的幾十年,和父輩的語言差異已經能夠明顯感受到普通話的滲透有多麽嚴重。如「晌午」這個詞,每次回老家時都會被熱情地招待「吃過晌sao3午再走」,現代人肯定只會以全一聲和平舌音讀出中午這個詞,還以爲自己在說四川話,果不其然,走了調的普通話,川普而已。sao字跟之前的pie字一樣,讀音和標準普通話不同,很多人不知道其實sao是寫作晌,被認作土話,實在可惜。在義務教育的語文學習生涯中,晌午都是書面化的表達。晌午被大陸詞典定義為俚語,和前幾個月外婆被定義爲方言一樣可笑(臺灣的詞典就沒有這個問題)。

再説一些丟失的專有名詞,比如「叮叮貓兒」,是蜻蜓的意思。這類詞就是所謂「土話」的代表,但他真的很土嗎?這樣一個表意的詞,其實表達的非常生動嘛。雖然叮叮貓兒這樣的描述很口語化,但粵語字也是很口語化的存在,亦是一些反對粵語歸爲一門語言的人的觀點之一,口語化的文字不適宜做正式的書面語言,這個問題上其實和四川話的情況是如出一轍的,所以這只能算一個待定論的問題,并不能直接否認。「土話」只是民間説法,沒有任何的權威歸納,是最站不穩脚的一個定義。

仍然是專有名詞這個問題,突然間又想起了更多的一些例子。我父親從前就把雨傘叫做「撐花兒」(説起來我父親現在也不用這個詞了,滲透真的非常可怕),撐起的綻開的花,不得不説是一個生動形象的詞。除字面的解釋之外,我剛從資料中得知它還有一些文化上的講究,四川話中忌諱說不吉或不雅的詞,才把與「散」同音的「傘」改爲這種叫法。讀音上也有忌諱,此處借用wiki的例子。「屄」(女性生殖器)這個字音為[pʰi1],是在民國前為交際中非常忌諱亦非常難以說出口的虛詞,其它所有原本與之同音的字如「批」、「披」等一律轉讀為[pʰei1]。此時恍然大悟爲何老一輩人都講成「披pei頭散發」,畢竟年輕人都只會讀成「披pi頭散發」,有些東西,確實是在丟失。

上文來源於我最近重溫方言劇和討論粵語時所萌生的各種想法。但在撰文並查閱相關資料的過程中才發現Wiki四川話中有「生存危機」這一段,姑且説明我絕不是在杞人憂天。其實還提出了一些我沒想到的更專業的現狀,比如音韻系統正在被簡化,另外一些總結的很精確的點,如缺乏母語教育、產生矛盾心理等,表述有所出入,本質和我上述的一些問題是一樣的。由此可見,西南官話的的確確已經處於被嚴重普通話化的式微狀態了。

在全球化的今天,各地區的特色越來越少,其一原因是爲了便捷性。英語是世界語,那麽普通話是中國語,統一起來的確也是對旅游、經商、求學等方面增加了諸多便利。一些游客反應的來川渝旅游,用方言回應是不禮貌的行爲,有時候根本聽不懂很頭大。這觀點沒有錯,對外用普通話既方便也禮貌。但它并不能成爲妨礙本地人文化傳承的理由。更有極端的言論稱講方言的地方是落後,簡直是無稽之談,東方之珠叫香港,人家講粵語。借用我十分欣賞的一位澳門同胞Berserker(諷刺的是,Berserker在知乎平臺被禁言了)的話:

「普通話是大勢所趨,我不反對普通話這一語言,我反對的是它延伸的霸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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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軌道交通的優勢

在出發前一個星期的樣子,我姐前往越南在我家留宿一晚,聽聞我要去日本後感概道:「你要去坐那個極其複雜的地鐵了呀。」可見大衆眼裏,日本軌道交通一直都是傳奇般的存在。
此次日本之行若是缺少了軌道交通,想必滿意度一定會大打折扣的。身爲一個從來不認識車廂但非常喜歡玩Mini Metro一類游戲的偽鐵道迷,今天我要吹爆日本軌道交通了。
當然,對於專業外的人來説,分不清楚各種軌道制式的區別是正常的,也包括我,我僅知道將整個東京的軌道交通系統都稱爲「地鐵」是錯誤的。這裏講的絕不是最膚淺的里程問題,單論地鐵里程,很多城市都是超過了東京的。所以我僅以一個游客的視角出發,看到的是日本的軌道交通強就强在「通勤」上。



這樣一張軌道交通路線圖,相信很多人都見過,也正是他們會對日本軌道交通有吃驚感受的來源,這眼花繚亂的路線甚至讓諸多游客内心打起了退堂鼓。
事實上,這是整個軌道交通的路線圖,我已經提過東京地鐵並沒有想象中這麽長的里程,圖中很多路線是架在地上的,自然不能稱爲「地鐵」。但這並不重要,我也不是一個軌道專業的學生,分不清楚諸如地鐵單軌APM這些制式。回到圖中,既然是各種軌道混雜起來,爲什麽可以畫在一張圖中呢,單純爲了彰顯軌道交通系統發達?顯然不是,我們得深究其原因,即我想説的主題——通勤。
可以看到左上角這張圖的全名是「可以使用Suica卡的路線圖」,Suica卡説白了就是一張交通IC卡,可能還能順帶在自動售貨機上買瓶水什麽的,類似八達通。由此可以知道,當我要利用鐵路前往一個目的地時,我手中的一張交通IC卡就可以滿足,各類鐵路之間的換乘是非常簡單的,與國内地鐵換乘沒有差別,所以區別它到底是哪種鐵路意義不大,日本人將他們統稱爲「電車」,整張圖就是他們一卡通能到的地方。此處不由得對比起我在上海十三號線某站時由於是單程票沒有公交卡,竟然不能站内換乘,還得重新買一張單程票,多花兩塊錢,在站内扎口設計更改之前這件事我可以黑十年。
日本路網發達還存在一些私人鐵路,例如圖中只是Suica可以使用的範圍,亦有許多私鐵和部分政區交壤地區的重要路線不可以使用Suica卡,但實實在在的構成了整個路網系統。發達的路網也造就了數量驚人的車站總數,使得最多十五分鐘路程内必有一座車站成爲了現實。
一個站能銜接多類鐵路,相當於從人民廣場地鐵坐到虹橋站后可以立馬搭乘上京滬高鐵,這簡直是不敢想象的高效率。對於日本來説,東京火車站和東京地鐵站就是一個「東京駅」,所以當我看到東京站一天能交接三千輛列車的著實吃驚,中國能做到一天交接三百輛列車的站都是鳳毛麟角。想起三年前去參加CJ時,當我站在世紀大道的中間,不由得感嘆重慶何時能有四線換乘的車站。而如今用谷歌地圖點擊東京站后,屏幕跳出來的那一堆五彩繽紛的路線標識,足足有二十四個,將東京站稱爲二十四線換乘也不足爲過,實在太强了。
你自然可以將上面所述的二十四條路線對比為上海虹橋的京滬、滬寧、滬昆種種,問題是國内的鐵路始終與地鐵割據開了,單獨買票過完安檢還要在候車室等上好久,你始終會覺得這是兩種東西,達不到「通勤」的效果,更沒有「通勤」的魅力。日本如此高效率的通勤如下圖所示的令人震撼的結果:

補充説明一點,這是由高效率「通勤」達成的,而非人多,就直觀感受而言,即使是上下班高峰期擁擠程度也比國内體驗較好。之前提到的制式不同的問題有一個指標是運量,目前就結果而論,無論日本軌道使用的什麽制式,都是達成了他驚人的運量要求的。説個運量這個題外話,之前是因爲無數次看人糾正重慶是單軌而不是輕軌時知道的這個概念。重慶最早的單軌二號線,即最近列車穿樓的那條網紅軌道線,用的HITACHI的車廂,和大阪以前的單軌技術是相同的。(所以後來自主研發的三號線故障最多,你懂我意思吧……)
除了各類鐵路的統一以外,達成通勤疏解擁擠還有一項重要的設計,即快慢車。在我乘坐JR奈良至京都時,就碰上普通、快速、新快速三個級別的車輛,剛粗略地查詢了一下似乎特快、急行也是算在這個分類裏面,簡而言之就是停靠車站數的區別。對於地鐵系統來説,機場往往建設在遠離城市中心的位置,而站站停的地鐵花費的時間實在太長了,所以有些人寧願選擇機場大巴,要是有快車就能解決這個問題。港鐵的機場快線就有異曲同工之妙,幾乎和東涌線平行,但一共只設立了五個車站。而日本則直接使用同一軌道,并且範圍更廣,幾乎每條市郊線路都有,這也是在日本列車時刻表這麽重要的原因了,必須需要知道下一輛列車是否能到達我的目的地。本人就坐錯了一次,又得反方向坐local車回來,真實的教訓,所以不得不提一下「換乘案内」的確是一個非常好用的app。
壓縮行車時間是一方面,壓縮等車時間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點。我在日本沒有任何一個車站等車超過30min以上,包括那種眼睜睜看著前一輛車走的情況,日本的車站都有一張發車時刻表,發車時間間隔很規律,是非常科學的,而不像在12306上每次選時間都選的雲裏霧裏。我不止一次和老哥説過新幹線的「自由席」真是太棒了,隨去隨走,我倒是沒遇見沒座的情況,但聼朋友提及過,不過即使沒座無非是等下一輛,時間也不長,自由席幾乎讓新幹線都實現地鐵模式了。像廣深這麽頻繁的城際,我也曾先在深圳北站外面的廣場做了兩圈任務,依舊進站等了一個小時,當時的我根本不敢想日本這樣的情況。
最後只是作爲一個偽鐵道迷,至少在游客角度能窺見了別人説日本軌道交通發達的原因,但從未考慮過成本等問題,還望多多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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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體字使用的考究

想起我以前在高中時偶爾也會用繁體字做筆記,不過那都是囿於陌生領域的不成熟之舉。算起來到澳門之後真正將繁體字運用到日常,也有將近一年了。前幾日就繁體的使用和幾位重藍老哥討論過一二,遂起興記錄一下這一年的學習心得。
首先聲明立場,本人的Wiki個人頁有以下兩個用戶框:

正體字的反義詞應該是異體字,而簡體字的反義詞才對應繁體字。Wiki 的「正體字」詞條正式名稱為「國字標準字體」,姑且理解爲中華民國當局使用「正」字作爲該字體的名稱,確實摻雜了不少意識形態的因素在裏面,故全文均使用「繁體字」這一用法。誠如第二個用戶框所言,繁簡中文都擁有其固定的使用人群,沒必要爭論孰高孰低,二者應該共存共榮。我本人僅出於個人情感而學習使用繁體字,雖然談「探究」,但本人亦才疏學淺,文章中仍有諸多疏漏之處,還望讀者指教。
在某些話題下面看見關於繁體字的討論,和我差不多的同齡人們,可能小時候接觸過用繁體字印成的游戲王盜版卡片,抑或是看過許多帶有繁體字字幕的外來影片的原因,均達成這樣一個共識:能看懂不能寫。當然看懂也不是指代每一個字,「臺灣憂鬱烏龜蕩鞦韆」這個梗似乎也被有些人用來嘲諷過這種説法,此處先不深究這個問題。我們在學習英語的過程中也會碰到這樣的問題,做 Reading 的時候完全沒問題,但 Writing 的時候就有可能拼寫錯誤,這樣想來繁體字就是一門外語了(如果發音按照廣東話來可能真的是了),所以其實有些字可能是經過無數積纍記在心裏了,而另一些字無非是根據上下文腦補出來的,單獨拿出來根本看不懂。在這樣半吊子的情況下,還不會書寫,我認爲這並不算會繁體字。
那麽就從我碰到一些情況開始隨性講起,本文不探究「網路」和「網絡」這樣的用法習慣的差異,而是具體落實到每一個字的本身。
不嚴謹的是我並沒有翻閲過這邊的國語教材,不知道有關這些字是如何學習。但我從 Google 的一些檢索結果可以窺見一些細節,在 Yahoo 上也有從小使用繁體的用戶提出了兩者有何差異的問題,結合之前看到的一則新聞,除了官方文件中使用「臺灣」以外,民間很多時候也直接開始使用「台灣」,於是我姑且妄自推斷即使在臺灣,不是語言專業的人也沒有很規範地使用正確的字形。
張老闆提出有些大陸人使用繁體是在强行繁體,非常令人討厭。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混用,確實有四不像的感覺,包括諸多國產輸入法(典型例子就是搜狗,在發文前我已經因用戶隱私問題的考量卸載了該軟體)直接啓用「繁體輸入」功能,最後輸出的結果都是這樣,此時我就舉出了「綫」和「線」的例子。包括我正在使用的 Microsoft 自帶的輸入法,在鍵入 qu’xian 後的第一個結果是「曲綫」,點入「曲綫」wiki 詞條後,又是加粗的「曲線」二字。(有趣的是,域名欄裏還寫著簡體的「曲线」)不知道是不是我系統 region 選擇了澳門的緣故,才會得到「曲綫」這個結果,因爲對於港澳本地人來説,他們使用倉頡輸入法是直接拼出字形,可以略過發音這個環節。爲了驗證這一結果,我使用了我的 Xperia 手機自帶的注音輸入法,鍵入ㄑㄩ ㄒㄧㄢ,得到的結果是「曲線」。可見許多輸入法確實是「强行繁體」,打一大段字之後就暴露原型了。(還沒驗證地區這個原因,否則我也要把 Microsoft 劃入這個劣質輸入法的範圍了……)
當然并不是說「綫」就是一個錯別字,上面提到了地區原因,我們知道wiki把繁體分成了港澳臺三個派別,但無論選擇哪一個派別,最後顯示的都是「曲線」。并不排除人工編輯的Wiki也有出錯的可能性(畢竟我也是維基人之一,找個階梯下233),「綫」這個字出現在哪裏呢?在中華民國教育部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中,僅僅寫了「綫」為「線」的異體字這麽一行解釋。而中華人民共和國方面,在《第一批异体字整理表》中,确定以「綫」为正体,以「線」为异体。將「綫」簡化爲了「线」,而「線」是作爲異體字刪除,并沒有簡化,也就是說這並不是簡體字同音合并造成的(而後簡化的「缐」字可用於人名,取得了合法地位)。兩岸定正異的情況恰恰相反,實在有意思。
港澳情況又如何呢?我已經提到 wiki 在三個地區的最終顯示結果都爲「線」,回憶起乘坐港鐵的時候,每一條地鐵線路的命名也都是使用「線」,隨後查閲香港特區教育局的相關文檔,發現香港亦以「線」為正,「綫」根本不是網上所述是港澳與臺灣的用法差異。既然如此,「綫」這麽一個少見的字,爲什麽會出現在諸多輸入法的第一選擇中呢?可能這是一個電腦錄入字體時技術上的原因,在我瞭解到一個叫做開放中文轉換 Open Chinese Convert (OpenCC) 的系統之後,猜想可能與這個問題有關。但我此刻也沒辦法深究這類技術問題,這是能讓諸位理解爲什麽使用這些輸入法會成爲四不像。
此時想到一點上次彩虹室内合唱團來重慶演出時,有幸看了博士的頻道(現在想來沒去開飯挺後悔的),就覺得博士的用字非常準確。比如 group 作「羣」,又如「考古」作「攷古」,四庫全書本中即有「攷古編」一文,實際上只是一個新舊演變的區別,倒不如説是慣用更舊的用法。從上文中的系統問題衍生出來另外想提的一點便是「澳」字,在所有官方使用中,就如我們學校的校門來講,「澳」字中間都是「釆」而不是「米」,但單獨的「奧」字顯然是正確的字形,無論用何種輸入法鍵入均只能得到這個結果,值得一提的是鍵入谷歌后會修正為正確寫法,寫到此覺得有關技術的問題還蠻多,待我下次有所涉獵後填點本職專業的坑。(以上兩點是我開完飯偶然想到,學識不深,不知如何融入文章邏輯,就列了一段出來)
除此之外還常見的幾個問題。第一,像「甚麼」 與 「什麼」,「衹」和「只」這樣和臺灣台北相似的直接簡繁混用的情況。補充一點,敬辭「台端」中只能使用「台」,簡化字必然有一點的依據,憑空生造字就顯得太愚蠢了。這個問題同樣也適用於一些讀音的變化,比如某些字在做姓氏時不能簡化并且讀音有差別,如「於」。第二,真正的同音合并的情況,仍然吐槽一下 Microsoft Pinyin,單獨鍵入 hou 時第一選擇是「后」,而只有組詞時才會出現「後」字,而這兩個字在簡體中就是被同音合并了。「后」只能專門用作君王丶諸侯丶君王的嫡妻之意。第三,就是真正的港澳臺流派的問題了。各字之間本意上互通,但又是在各方正體異體的規定中打不到一片的問題。如「裏」同「裡」,「麪」同「麵」等等,這個例子很多,不再纍述。有趣的是,即使是這些舉例字的規範中,也在過去的幾十年裏有數次變動。(不排除歷史上有將錯就錯的變動原因)
説了這麽多,大家也該知道爲什麽有像我這樣的一群人主張簡繁共存共榮了。有些簡體字,可能確實丟了一些文化的底蘊,但也有些確實簡化的非常不錯。據我看日劇的那一點膚淺瞭解,好多字甚至是日本最先推行簡化的,日本的「學」都是作「学」,這樣的簡體字在提高書寫效率等方面未嘗沒有優點。大陸曾推行過一套叫做二簡字的東西,那可能是真正的殘體字,大概最後大陸自己都看不下去,廢除了這一套方案。同樣的,繁體字并不就意味著全部保留了文化底蘊,她可能意味著諸多異體,太繁瑣太冗雜,甚至複雜到當時的先進知識分子要喊出「漢字不滅,中國必亡」的地步。所以簡繁共榮著實是件好事,倘如有朝一日不再有複雜的政治原因,官方再出一版融合各方優點的堪稱完美的「正體字」,可謂皆大歡喜。
這終究是一個孰正孰異的定義問題,官方說是哪一個,那所有公共場合的規範跟著官方使用罷了,根本不影響民衆如何去使用。也難怪是在信息時代錄入電腦的字少了,魯迅先生筆下有一句經典語錄「茴香豆的茴字有幾種寫法?」,比較起那個年代,異體字更多,再往前推,小篆大篆甲骨文,學問無窮盡也。學習漢字,即是在做歷史的索引。

p.s. 破案了,似乎就是Microsoft地區語言問題,港鐵官網中使用的「綫」。

p.p.s 又有「香港無線電視」這樣的機構名,其實他們也是在混用。